德 国
大概从这个时候起,德国已不再是铁血、坚韧、乐观的代名词。当他们走入慕尼黑奥林匹克球场的时候,他们也许会用略带些惶恐却夹杂着历史自豪感地眼神去斜睨一眼身边的英格兰人,然后在赛前双方握手致意的时候,历史的回音壁上刻上“缘来缘尽”四个大字。正如在五百多天前,在比利时,当这两大传统豪门小组赛就一起被打包扫地出局时,在欧洲杯分组结果公布之后就开始彼此间的明争暗斗互相算计的他们显得多少有些尴尬和荒谬——就像《康熙王朝》里两大权倾朝野的大腕明珠和索额图一样,风光时你我都是彼此的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落魄时竟也一同沦为阶下囚徒在大殿交流完云云往事而送往刑场后,一句“缘分啊”也最能形容他俩的人生轨迹。德国人知道这场比赛必定是你死我活的战斗,率先取得领先的一方将对全局占有主动,然而“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这样的台词虽然老套但毕竟经典,在扬克尔首开纪录之后,英格兰人连进五弹把德国战车摧毁。日耳曼人只得拖着他们的老迈的步伐远征基辅,去抓住附加赛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万幸的是,他们受到的只有乌克兰人在主场时象征性的抵抗,两回合5:2的比分让德国战车开进了日韩。面对新场面,此时的沃勒尔有理由踌躇满志,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什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管他呢!
然而我们忘了,不管沃勒尔心中蕴藏着多大的乾坤壮志豪情又如何汹涌澎湃,他本身却是一个朴实内敛作风低调的人,而媒体铺天盖地的对德国老爷车的揶揄和悲观也让局势变得很微妙。务实严谨的德国人给予赛场外的回应是一直示弱,这让大家都开始对日耳曼人的存在表现的有些不以为意,甚至于沙特人也开始耀武扬威起来,贾巴尔赛前表现得信誓旦旦——“我们要打败德国人”。
大战前的气氛让人血脉喷张,如果一方格外地趾高气扬,无非有以下两种情况:要么的确是战力超群志在必得,要么就是虚张声势壮壮胆气以免未战先怯了。
而事实证明,如果情况属于后者,那结局就是略带些冷幽默色彩的悲剧了,一如汜水关前潘凤遇华雄,官渡阵中颜良遇关羽,零陵城外刑道荣遇赵云,还有,札幌体育场沙特碰上了德国。沃勒尔的弟子毫不留情的狂轰滥炸连送八弹,初出茅庐的克洛泽头球帽子戏法,巴拉克、扬克尔、林克、比埃尔霍夫、斯耐德也开了外挂般狂刷进球,亚洲老大被打得颜面尽失,他们或许真的不知道,就在一个月前,德国队把他们的西亚兄弟科威特轰了个7:0.
鲁提辖三记重拳砸瘫了郑关西,小露锋芒尔后五台山韬光养晦。沃勒尔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照葫芦画瓢,在训练基地,他把克洛泽严格地控制在摄像机和麦克风之外。“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他安静,让他从兴奋中醒过来。他还是一个年轻人,人们不能总期待他完成帽子戏法。”
次战爱尔兰,沃勒尔排出的首发与上一场一模一样。第18分钟,巴拉克中场左路拿球后盘带到前场左路,一个漂亮的左脚弧旋球到禁区中路,克洛泽心领神会头球冲顶成功,德国1:0爱尔兰。而后狮王卡恩俨然门神高接低挡,大有钟馗巨喝小鬼居边之威。然而伤停补时时刻,爱尔兰中场发动进攻,奎因禁区右路接应后头球摆渡给门前的罗比基恩,由后者十分冷静地用右脚劲射入网!爱尔兰1:1逼平了德国队,哨响,比赛结束。
虽然结果并不完美,不过形势的发展仍然在沃勒尔计划的轨道。简单严谨甚至于有些时候太过机械刻板的德国战车自然懂得程序化行进的精髓,小组赛最后一场2:0拿下了让人有些失望的喀麦隆,1/8依靠诺伊维尔第88分钟的半凌空推射1:0绝杀了巴拉圭,然后他们进入了8强,面对的是一帮美国牛仔。
对手来自于一个执着于椭圆形橄榄状球体的国度,如果你认为他们还在纠结于football和soccer的亲缘关系及基因区分,那么你将大错特错。很多时候“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不只是一介草民立誓时的海市蜃楼,陈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感慨周总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豪情庸碌之辈多为付之一笑尔,而当你意识到已经八面埋伏的时候你必须感谢上帝保佑——不管过程如何狼狈,安然脱身终是王道。美国人的大开大合让德国队门前风声鹤唳,这群不羁的牛仔奔跑着的进攻犹如科罗拉多山的雪崩,他们知道一场8进4的比赛决不该显得像琼瑶白开水式泛滥枯燥的爱情桥段般令人昏昏欲睡。当美国队连续逼得角球和前场任意球时,所有人这才想起,比赛前,美国队主帅阿雷诺说:“我们不是来输球的,面对强大的德国队,美国队将殊死一搏。”
于是在我们眼前出现的往往是这样的场景:
美国队刘易斯左翼快速突破低传,门前三点包抄到位,卡恩奋力扑出;
美国队多诺万右路断球突破,晃过林克左脚大力抽射,卡恩侧扑指尖挡球;
美国队多诺万接过顶传球中路单刀突进,卡恩及时出击封住角度;
美国队麦克布莱德左路突破传中,多诺万回敲,刘易斯禁区前沿凌空射门,卡恩条件反射似的单手封出;
美国队……卡恩……
张三爷当阳桥一夫当关喝退百万曹兵,个人英雄主义的传奇表演史诗一样流芳百世,不过个中滋味又有谁能体会?纵然卡恩无双槽满战力鼎盛,想必他也绝不会享受这份高接低挡忙里忙外的差事。索性德国人运气不坏,第38分钟,刘易斯后场左侧铲倒弗林斯,齐格左脚开出任意球,巴拉克在门前7米处头球攻门,球砸在禁区线上入网,德国1:0淘汰美国进军四强。众人皆乎:门神守关,一次奇袭足矣。
半决赛对阵东道主韩国,瑞士籍主裁判梅耶尔的公正让太极虎奇迹终止于一个没有丑闻的夜晚。比赛第75分钟,德国中场直传,诺伊维尔右路反越位成功,快速下底传中,巴拉克与比埃霍夫后点包抄到位,巴拉克在门前12米处右脚内侧推射,李云在倒地用腿将球挡出,巴拉克毫不停顿的左脚内侧凌空补射,打进球门的右下角,德国1比0领先并将这一结果保持到比赛结束。比赛本身乏善可陈,然而当梅耶尔吹响比赛终场哨音的时候,大家欢呼的不只是日耳曼人的坚强,更有竞技体育公平精神的回归。对沃勒尔以及他们的支持者来说,如今的结果花好月圆,《图片报》甚至高呼:“世界曾讥笑我们,现在我们放声大笑。”德国人开始憧憬着大力神杯,的确,他们有资格欢呼雀跃。
然而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将品尝作壁上观的痛苦:
第71分钟,韩国快速反击,李天秀晃过拉梅洛,在门前20米处被巴拉克铲倒,巴拉克被黄牌警告,由于累积两张黄牌,巴拉克下一场将停赛……
是的,当时就是这样。

日 本
仿佛是为了兑现生命的承诺,在那一瞬间,全日本的樱花开始铺天盖地簌簌而下,那是一场大雪,它绚烂地埋葬了自己七日花期的所有悲喜。
可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不是离开,而是守候。
宫城体育馆,大雨,比赛结束已有一刻钟,按照通俗的剧本,看台上的场景应该是稀稀拉拉作鸟兽散的人群,雨幕下观众的背影,然后配上一曲悲伤的小提琴。然而戏的收尾,确实这样的一副定格:
五万人全体起立,打着节拍挥舞着国旗,整齐得近乎机械地高呼“进一个,再进一个”的口号 ,双颊淌泪却强颜欢笑,不到10°阴冷的风,短袖T-shirt,比赛早已结束……
铭记过程,却发现樱花飘落的美丽大气根本无法去屈就地定义日本对土耳其的这场1/8决赛,英国人用“terrible”来表达他们的百无聊赖,沉闷、拖沓、低技术含量、永远高飞的皮球、无从感知的进取心。
然而特鲁西埃麾下将士小组赛表现却是惊艳:
6月4日第一场对攻欧洲红魔比利时,铃木隆行、稻本润一的相继单刀2:2气走年迈的威尔莫次;
6月9日,稻本润一接柳泽敦点球点直塞劲射破网,1:0击退对榜首虎视眈眈的俄罗斯;
14日,森岛宽晃的12码抽射和中田头球的锦上添花不仅零封突尼斯,同时拿下了H组第一的头衔。
野望开始膨胀,特鲁西埃说:“如果在赛前说这个问题我会说日本队不会赢得世界杯。但强队纷纷出局使形势变化很快,现在日本队也不是没机会。”话是其然,可当对土耳其的比赛开始时,我们发现这根本是一支本末倒置的日本队,地面流杳无音讯,长冲吊粉墨登场。
就像宫本武藏的“迎风一刀斩” ,温瑞安曾这样书写——双手举剑过顶,雪一样的剑自上而下惊艳地一斩,一斩之后,血像莲花般从对面的胸膛上汩汩冒出。招式看似简单霸道,却也愚蠢地令自己门户大开。大和人打算用横冲直撞来糊弄一场胜利,足球却远非他们天真思维般的没心没肺。不是宫本那样的集大成者,弃己之长而自损八百,注定痛苦悔恨时候居多。不见两肋斜插快速推进,不见三人倒球电光一传,只有那绵绵无期的高空作业,多入雨点的失误,频繁的肉搏,无力呻吟时的节奏,直至进球来临——第12分钟,日本队左路回传后卫失误送给土耳其队一个角球,巴斯图尔克主罚,效力于意甲豪门AC米兰队的于米特•达瓦拉小禁区中路无人防守下头球攻门轻松得分,土耳其队在客场1:0领先——也只是眼睑翻开的那一瞬,接着继续昏昏入睡。
失去了风格,日本队已然江郎才尽。漫不经心的中田总是被人从身后将球偷走,表情紧张的小野多次在无人逼抢时把传中球踢成高射炮。赖以成名的中场土包子进城般诚惶诚恐。稻本润一也开始患得患失,甚至有洁癖般躲避着队友的传球。而第一次出场的前锋西泽明训,纯粹一个拿不回工资眼巴巴盼着过年的农民工人,盛怒之下急火攻心,一个劲和对方后卫怄气而忘了主题。特鲁西埃病急乱投医,下半场换上市川大佑,一看不行,又叫来森岛宽晃替下市川,张皇失措继而自抽耳光。
这种赤手空拳的闷斗对谁都是折磨,然而这样闷斗着等死却能在结尾逆转过程,胜利者肉搏过后连快乐也有点筋疲力尽,失败者却能提前收获前者的幸福:
大雨中驻足高喊的球迷,排队致意的球员教练,画面如是而已。
土耳其
古希腊的诗篇、古罗马的长剑,拜占庭的马赛克与奥斯曼的花地毯,亚细亚、欧罗巴以及非洲黑土地间的一段纠结,这些似乎本能地意味着强大和神秘。中国人说,在经过黄河两千年淤积的古城开封,每一铁锨挖下去就是一个世纪。而在土耳其境内,凡是有脚的人,每迈出去一步,就要跨过汹涌相撞的20多个世纪。这里的土壤深埋着铁和血的魂魄,诺亚方舟的传说、君士坦丁的幽灵、基督正教的起源、罗马法的圣地,他们在欧洲的外围游离,可是却时刻让欧洲人感到敬畏,当然,除了足球。
于是当星月军团开赴日韩的时候,镁光灯下却从未出现过他们的身影,即使他们在预选赛附加赛中5:0把奥地利人杀得体无完肤,可人们早已惯性地将他们定义成路边龙套华丽无视。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就像提到上古七大人类奇迹之一的阿耳弥忒斯神庙一样,大众们总是喋喋不休那是古希腊文明,却对故事起源和神庙坐落的土地土耳其只字不提。
小组赛第一场对上届亚军巴西,教练居内什451的阵型让人们开始发酵早就酝酿成型的对其功利保守的嘲笑,然而哈桑•萨斯和巴斯图尔克在两翼灵动的跑位和埃姆雷极富攻击力的前插瞬间让世界闭嘴,“博斯普鲁斯公牛”哈坎•苏克的策应扯动也让巴西后卫诚惶诚恐,直至上半场补时巴斯图尔克禁区前25米搓球过卢西奥头顶,左肋哈桑•萨斯拍马杀到一蹴而就的左脚凌空,球迷们才纷纷得暇跌破额前眼镜,趁机猛抽几口凉气压惊。虽然下半场巴西队连扳两球实现逆转,可人们津津乐道的已不是比分,而是土耳其人凶悍的围剿以及里瓦尔多的拙劣演技。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说:“足球是激起民族主义、仇外情绪和极权思想的机器……土耳其足球助长了土耳其的民族。”土耳其人的愤怒高度统一且排山倒海,他们叫嚣着“巴西+裁判2:1土耳其”的口号,这个亚欧混交的民族在恣意张扬着他们的野心。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在到达成功的彼岸之前,你永远无法预知理想和现实之间到底有多少距离。因为首场比赛的两张红牌,阿尔帕依和云萨将作壁上观,主力前卫奥坎也由于对巴西比赛时的受伤而无法上场,居内什的排兵已然捉襟见肘,然麻烦远非如此,将帅不合军营内斗的传闻甚嚣尘上,哈坎•苏克炮轰主教练对自己在场上庸碌无为的批评,布伦特和达瓦拉也因回防问题发生口角,巴斯图尔克和阿里夫同样矛盾重重,甚至板凳球员也开始向教练逼宫,中场球员阿朴杜拉公开地说:“我为什么上不了场呢?还要等待何时,请居内什说个清楚。”国内媒体也来火上浇油,他们将矛头纷纷对准居内什,指责他的战术不当和错误换人,罪名千篇一律。是背水一战捍卫尊严还是未战先怯遗笑万年,祸起萧墙的悲剧正待上演,居内什别无选择。
“‘下课’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在土耳足协来宣布我下课前一天,我就会坚守这个岗位特别是在世界杯大赛期间,我要为土耳其的荣誉而战。”
面对哥斯达尼加,居内什用阿西克与厄尔冈顶替停赛的阿尔帕伊和哈坎•云萨,起用于米特•达瓦拉加强中场。正如赛前所料,突厥人的表现像极了散兵游勇,进攻拖沓而急躁,防守松散而无神,哈坎•苏克不屑作桩频频回撤,哈桑•萨斯倦于组织当起工兵,队伍的行进似乎只是由于惯性,幸运的是,他们先进球了。第57分钟,土耳其右侧斜传禁区,哈桑背身拿球后横敲给埃姆雷,埃姆雷左脚推射远角被马丁内斯挡出,此时背对球门的埃姆雷马上转身,在门前9米处右脚低射,球钻入近角,土耳其1比0领先。幸福来得太突然,突厥人不知所措,本该泰然自若的表演却显得放纵而市侩,终是晚节不保,加勒比人在第87分钟扳平比分,然后结局就此定格。
土耳其人的每一口呼吸都承重地超过500年,歇斯底里的喘气也吐不尽愁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明白自己已由巴西人决定去留。黄衣军团自然不想在哥斯达尼加人面前颜面扫地,即使平局也过了可以忍受的底限,5:2的比分不当让他们继续高歌猛进,更重要的是,在土耳其3:0教训了中国之后,居内什和他的将士们领到了通往复赛的通行证。
然后他们又在大雨之夜拖垮了东道主日本,仿佛拖曳着特洛伊木马屠城的苦难,他们前进,铿锵而沉重。
1/4决赛,对手塞内加尔,黑马与黑马的对决,奥斯曼星月铁骑和非洲西海岸图腾的较量。西非人的表现让人惊愕,他们揭幕战1:0打趴高卢雄鸡,继而1:1战平丹麦,那五角传递直至破门的镜头堪称经典,接着在进球大战中3:3气走乌拉圭,八分之一又金球砍倒瑞典森林,塞队教练梅特苏底气十足:“我不管土耳其队教练和队员怎么评价我们,我现在只考虑明天的比赛,我们将在赛场上打倒他们。”恶斗在边路升级,上演着一幕幕压制与反压制的好戏。居内什的策略非常成功,他安排于米特•达瓦拉和巴斯图尔克轮番攻击右路,而在左路,厄尔刚和埃姆雷也是寸土必争,前腰哈桑•萨斯也觊觎左边的风起云涌不时过来分一杯羹。两肋的争斗刺刀见红,居内什更是在下半场第67分钟用擅长在走右边的伊尔汗换下哈坎•苏克,边路的突破起球令非洲人手忙脚乱,他们被土耳其人的疯狂两翼冲得不成人形,最终败下阵来。加时赛第四分钟,于米特•达瓦拉接到直传右边路带球前突,在角旗区附近右脚传出低平弧线球,伊尔汉中路跟进,他利用速度甩开盯防他的塞内加尔后卫迪亚塔,在球落地弹起的一瞬间,顺势用右脚内侧半凌空扫射,门将西尔瓦来不及作出反应,球飞进远角。土耳其人进军4强。
又见巴西,这一次突厥人彻底明白一骑黑马和传统豪强并不只是字面上的区别,他们南美人蝴蝶穿花的脚步间迷失,仿佛黑暗中诞生的月亮与狩猎女神阿耳弥忒斯,在地中海岸望穿秋水,猜不透自己的预言。拜占庭输给了天赋异禀的十字军,0:1,他们的脚步在此停止。
但是表演仍在继续。
6月29日韩国大邱,三四名决赛上演,突厥人面对的是另一位东道主太极虎韩国,如释重负的居内什不再蹑手蹑脚,而是大马金刀纵马狂驰,首次排出伊尔汗和苏克的双前锋阵容。土耳其人把身后留给队友,自己则是大步向前不顾一切,开场仅11秒,哈坎•苏克就逼得机会,他抢下韩国队长洪明甫的脚下球,在17米处左脚推射,皮球应声入网。韩国人随即亦放开手脚,第9分钟,李乙容的左脚香蕉球让鲁斯图也望球兴叹,1:1。尔后突厥士兵狼性澎湃,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第13分钟,巴斯图尔克右脚斜传,伊尔汗脚弓妙推苏克,苏克冷静横敲,伊尔汗拍马赶到,左脚8米推射得手。第33分钟,土耳其门将鲁斯图大脚开球至对方禁区前沿,苏克头球回摆,伊尔汗不假思索的直传,苏克接球再次横敲,伊尔汗这次右脚挑射,3:1。接下来的事情纯粹简单,突厥人玩起了控制球的把戏,冷不丁的大脚长传横冲直撞也能激起惊弓之鸟一片,韩国人愤怒于对手的招蜂引蝶,一路猛扑,终在补时时刻由宋钟国远射死角得手,比分定格在2:3,土耳其人收获季军。
居内什骄傲的走到了终点,而对于让欧洲人又喜又怕了几个世纪的异域风情的土耳其,他们开始宣告自己的起步,有关足球。
巴西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按现实情况以正常的逻辑去裁决事物的命运,须知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确带有某种预知。嬴政一个弃子童年时代在楚国当人质,司马懿上方谷落难差点被烧成了灰,朱元璋早年职业是和尚与乞丐,可是当事情发展到最后,我们猛然发现他们都有一个辉煌的结局。
2001年的巴西颇有些流年不利,历史上,他们所参加的南美洲世界杯预选赛总共只输了三场,着实让人咋舌。但2001年南美洲预选赛,巴西一口气输掉了6场,这个成绩更加让人目瞪口呆。惊人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在历时两年的预选赛中,巴西队先后使用了四名主教练:卢森博格因为奥运会战绩不佳和不善于处理与媒体的关系以及偷税问题而下课;他的继任者坎迪尼奥虽然表现很好,但是坎迪尼奥因不愿“背叛”好友卢森博格而拒绝成为巴西队主教练;跟着的莱昂更倒霉,只是因为鸡肋比赛联合会杯的战绩不佳,在日本的机场就被解职了;最后是以铁腕治军的斯科拉里,他终于带领巴西在最后一轮3:0击败了委内瑞拉,进军日韩世界杯。在漫长的预选赛过程中,巴西国家队就仿佛公共厕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球员达64人之多!他们的征途曲折的就像巴西的海岸线一样。
6月3日对土耳其,巴西人渴望着和胜利来一次美妙的邂逅。罗纳尔多、里瓦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大儒尼尼奥、卡福、卡洛斯,他们的攻击群犹如蘑菇云一样华丽而恐怖,但是现实和理想之间总存在着距离。上半场补时阶段,土耳其10号巴斯图尔克从中场起动带球到禁区前25米处,他用右脚将球搓过卢西奥与罗克•儒尼奥尔的头顶,左肋拍马赶上的哈桑•萨斯在小禁区前沿左脚凌空射门,马科斯扑救不及,土耳其1比0领先。不过拥有两个世界足球先生的攻击线也绝非浪得虚名,下半场开场仅3分钟,埃德米尔森左路直传,里瓦尔多准确传到后门柱,罗纳尔多在两名后卫中间腾身右脚凌空射门,将比分追平。此后斯科拉里走马换将,群众为罗马里奥申冤的呼声让他几乎夜不能寐,现在他只能靠变阵来堵住他们的嘴。德里尔森、万佩塔、路易松先后换下小罗、儒尼尼奥和罗纳尔多,巴西人的孜孜不倦终于在第86分钟赢来了运气。土耳其门将鲁斯图开球不远,巴西队21号路易松直接断球突破到禁区边缘,阿尔帕伊从身后将他拉倒,结果累计2张黄牌被罚下。慢镜头显示犯规地点在禁区外,但韩国裁判还是判罚点球,里瓦尔多操刀主罚,打进大门的右下角,巴西队2比1反超。然而比赛的高潮直到第90分钟才姗姗来迟。当时里瓦尔多正准备开角球,土耳其后卫哈坎•云萨将球踢倒了他的手臂上,也许里瓦尔多学过乾坤大挪移中移穴换位大法,只见他捂着他那张五官紧急集合已成“囧”字的木瓜脸痛苦倒地,在地上来回翻滚,惨状尤胜当年被砒霜毒害胡乱挣扎的武大郎,这一即兴发挥效果立竿见影,不仅拖延了比赛时间,哈坎•云萨也被红牌罚下。巴西队2:1赢得比赛,球迷影迷均大呼过瘾。

虽然过程并不完美,但3分的结果还算可以让人满意,况且巴西的大腕们似乎也找到了比赛的状态。接下来两场小组赛,面对中国和哥斯达尼加,巴西人就像李逵沂岭遇四虎,4:0和5:2,砍瓜切菜一样进入复赛。八分之一决赛面对比利时,渐入佳境的巴西大腕们在对手身上予取予求,他们猛烈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进攻的淫威排山倒海,根本等不及对方慢慢抛却姑娘的矜持和反抗而从容就范。里瓦尔多的左脚转身凌空和罗纳尔多的包抄让比分定格在2:0,巴西人似乎不费吹灰之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洗洗干净,等待英格兰人。
斯科拉里将克莱伯森放入首发,顶替儒尼尼奥,加强中场的拦截能力。他明白仗越打到后面,左倾主义越要不得,还是先稳固后防谋定后动为妙。教练在帐篷内纸上谈兵运筹帷幄看起来头头是道,真正能否决胜千里还得看队员的发挥。赫斯基一个简简单单的大脚斜传,卢西奥的双腿就像乒乓球拍一样将球击还给英格兰前锋欧文,当他清醒过来开始回追的时候,那边厢已经在庆祝1:0了。
然后比赛进入小罗时间,这个还尚显青涩的龅牙小伙接下来的发挥让大家彻底明白,他的技术和他的长相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上半场补时阶段,小罗从本方半场开始蝴蝶穿花般的带球,然后在英格兰人门前不倒翁一样左晃右晃,趁着阿什利•科尔忘我欣赏自己美妙球技的间隙,将球分到禁区右翼,里瓦尔多在门前15米处左脚推射远角扳平。第50分钟,斯科尔斯后场左侧踢倒克莱伯森,小罗纳尔多在35米外主罚任意球。他出人意料的左脚内侧直接挑射——也可以说是传中球失误——球从大门左上方死角入网,巴西2比1反超。这粒进球的阴影一直把希曼折磨到退役,这位可怜的马尾辫叔叔日后给小球员讲起自己故事的时候,总是用这样的开场白:想当年叔叔我也是世界足坛数得着的门将,直到那一次我看见了天外飞仙……第58分钟,太过兴奋的小罗在前场反抢蹬踏迈尔斯右脚踝,墨西哥主裁判拉莫斯•里索掏出红牌直接将他罚下,巴西人乐极生悲,尽管小罗还意犹未尽地与主裁判争辩了好一会,替补席上已经给他空出了位置。至此,小罗3个经典的闪光时刻全部寿终正寝,用6个字来高度浓缩就是:插入、射进、见红。比赛的后半段变得乏味,即使英格兰人11打10,但是他们连推进到巴西球门前30米区域的次数都有限,终场哨响,巴西人进4强。



半决赛再一次面对土耳其,这回巴西人早非当日吴下阿蒙,尽管巴西球员慷慨挥霍着大把的机会,但他们完全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们拥有罗纳尔多。第49分钟,吉尔伯托左路挑球过人,然后将球塞到肋部,罗纳尔多晃过布伦特突入禁区左侧,在法提赫与阿尔帕伊的夹逼下,距门12米外右脚脚尖抽射,皮球划过鲁斯图的指尖滚进大门,无论土耳其型男如何摆放他的手掌,他的指缝也挽留不住晋级的曙光。
6月30日19时,横滨国际体育场。
对阵的双方是身穿黄色球衣的巴西和身穿白色球衣的德国,镜头一一扫过巴西众将:梳着阿福头越发可爱的大罗,百年不变的木瓜脸里瓦,腿比肚子粗的卡洛斯,门牙比脸大的小罗,嘴比马六甲海峡宽的卡福,还有躁动的德里尔森,故作沉稳的大儒尼尼奥,一本正经的卢西奥,青涩的卡卡。比起俊美的意大利人,他们的外表的确有些奇形怪状,但斯科拉里坚信,他的弟子个个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如同《西游记》里唐僧多次给受到惊吓的群众解释的那样:我的这几个徒弟虽然面相古怪,但是他们都有非凡的本领……斯科拉里看着双方的球员,忽然他豁然开朗起来,球衣的颜色就注定了金银牌的归属,他这样琢磨着。
比赛进行地激烈而刺激。第一个高潮出现在第45分钟,小罗纳尔多左侧横传,克莱伯森在门前20米处右脚内侧搓出弧线球,球越过卡恩头顶,实实地砸在横梁上,大家虚惊一场。易边再战,日耳曼人也不甘示弱。第49分钟,卢西奥对施奈德犯规,诺伊维尔在门前30米处主罚任意球,助跑,射门,右脚外脚背抽出一记弧线球,球恰好绕过三人人墙的侧边,门将马科斯向左飞身指尖一碰,球稍稍变向击中右门柱弹出,巴西人逃过一劫。正当大家认为比赛的进程会向势均力敌胶着难分的情形发展时,英雄出现,他就是真•外星人•罗纳尔多。罗纳尔多完成了拨乱反正。
在力量足球与技术足球争执不下的今天,罗纳尔多一度成为标准答案———26岁的足坛宝贝早在四年前就是力量与技术的完美合成体,只是令人诅咒的膝伤毁了桑巴舞四年前的庆功夜。而罗纳尔多做完第一次膝部手术后,在复出的第一场比赛中跌落尘埃的痛苦表情,已经成为商业足球的丑陋经典。人们在痛惜中完成批判后,难免会想:原来“外星人”也不是神,他有时甚至比寻常人等更脆弱。
然而在那一刻,外星人用一种几乎涅槃的方式昭示天下他最强壮的肌肉是他的心脏。于是我们记住了以下的桥段——
第67分钟,罗纳尔多在前场突破被断,他心有不甘马上反抢,从哈曼脚下将球勾出,然后横推给里瓦尔多,里瓦尔多在门前20米处左脚抽射,卡恩俯身双手将球抱住,但不可思议的出现脱手,罗纳尔多已经高速起动,在小禁区边缘右脚内侧推射,球入大门右下角,巴西1比0领先。

没有结束。第79分钟,克莱伯森右路带球突破,卡福扯动吸引防守兵力,克莱伯森在禁区前沿推到中路,里瓦尔多在前面有林克防守的情况下巧妙将球漏过,罗纳尔多右脚将球停下,在门前17米处右脚脚弓推射,球贴着地面从卡恩腋下钻过,然后擦右门柱入网,巴西2比0领先。
余下的情景再也不必浪费笔墨,第90分钟,斯科拉里用德里尔森换下罗纳尔多,全场观众起立欢呼,英雄挥手致意,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和幸福。
因为可爱,所以伟大;因为纯粹,所以不朽。罗纳尔多就是为足球而生,他的复活就是因为他的简单、他的阿福头与他的小兔牙,他把技术发挥到极致却绝不歇斯底里,他把有些乌烟瘴气的这届世界杯拖回到正轨。
所以罗纳尔多是新的球王,与贝利、马拉多纳都不相同的第三个球王。他不会像贝利那样左右逢源,也做不到马拉多纳那样高举中指,他能做到的,就是用左脚吸住球,右脚划一个美妙的圈,把全世界的重心都晃倒后,像一个星际来客出现在8码区域……然后进球。
如果说贝利是政客,马拉多纳是叛逆,那么罗纳尔多就是天使,在经历了苏珊娜与十字韧带的双重噩梦后,天使从地狱回到人间,天使用最纯粹的技艺和最干净的心救赎了这届世界杯。
德里尔森遛了几个弯之后,哨响,五星巴西举起大力神杯,斯科拉里的球衣颜色论在这一刻成为真理。
故事讲到这里也快结束了,让我们记住这几个数字:
2——2002年世界杯是第一次由两国联合举办的世界杯;
3——巴西队长卡福成为第一个连续3次在世界杯决赛上出场的球员;
5——率领中国队参加本届世界杯的塞尔维亚教练米卢蒂诺维奇成为惟一一名率领5支球队参加世界杯的主教练;
以及11——在三四名的决赛中,土耳其前锋哈坎•苏克打入了世界杯历史上最快的一粒入球,这粒进球距离科威特主裁判曼内吹响开场哨仅有11秒。